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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晨五點，天際已微微泛白。

慧欣扶著沙發努力從地上站了起來，拿起桌上的手機，給公司領導發去了請假的簡訊。

打開落地窗，原本隻想散一散家裡的煙味，低頭間看到樓下停著的一輛麪包車旁，兩個皮衣男子正在車邊抽菸聊天。

這一身裝扮，她一眼認出是昨晚來要債的人。

“不奇怪，若是彆人欠我420萬，我也肯定盯緊了，不要到賬誓不罷休的。”慧欣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。

初夏清晨的風還帶著些許的寒氣，激起慧欣一身雞皮疙瘩。

稍作洗漱，換了一身運動服，整理好揹包和證件，將廚房裡的一把剪刀和水果刀放進了揹包的隔層裡。

麵無表情，麻木的坐在沙發裡，任憑清晨的冷風吹裹去她周身的溫度，喝了些水，啃了一塊餅乾。

不知道今天將麵對怎樣的結果，慧欣無法再麵對昨晚那般的場麵，她到此刻都不願意相信昨夜的事是真實的，欺騙自己，這一切都隻是她與同事年會時喝醉而做的噩夢。

那恐怖的場景令她驚悚到大腦一片空白。

她的父母那麼痛快的在合同上簽字畫押，她們的嘴臉讓她瘋狂。

那不是合同，是她的死亡判決書。

若再來一次，她寧願用包裡的工具結束自己。

電話響起，喚回了慧欣的思緒，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
“喂！是夏慧欣吧？八點半帶證件下樓，我們的白色麪包車在等你。跟我們人走，今天把事情敲定了，彆給我整什麼幺蛾子！……喂！喂！你聽見了冇？！”

慧欣努力鎮定著：“好。”

八點半還冇到，家門就被粗暴的敲打。

害怕再次打擾到鄰居，慧欣從沙發上彈起拿著揹包就衝到門口，打開了門。

兩個魁梧的寸頭男子搖頭晃腦的進門，一個染了一撮黃髮的男子嚼著口香糖，踢了一腳地麵上的碎紙。

“黑哥，昨天這合同看來換方向了。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那黑哥咧嘴笑笑，吸了吸鼻子，伸出滿是紋身的手就要拿慧欣的揹包：“證件都帶全了吧，彆整幺蛾子啊。”

慧欣往後退了一步，防備著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：“都準備好了，放心吧。”

黃毛看到慧欣的舉動，感覺她不給黑哥麵子，就要上前教訓她。

黑哥及時攔住了手下，沉了口氣，吐了一口痰，惡狠狠的抬了抬下巴：“那就走吧，今天抓緊把事兒辦完了，省的明天我們哥兩兒還要看著你。”

出門的時候，隔壁大嬸再次打開了防盜門，緊張的看著黑哥和黃毛，試探的拉住慧欣。

“欣丫頭，要不要我報……”

冇等大嬸說完，感應到氣氛不對的慧欣趕緊打斷了她。

“大嬸，冇事，我們已經商量好了，今天應該就能解決好。放心吧。”

不想再牽連無辜的鄰居，慧欣勸慰著大嬸。

本心來講，隔壁的大嬸比她的父母更加像她的親人。

在大嬸無聲的眼淚中，慧欣三人走下了滿是紅漆的樓道。

一路無言。

房產交易大廳裡，刀疤帶著夏家二老已經辦理完了房屋轉讓手續，此刻房子已經是刀疤的了。

等到慧欣抵達，刀疤看到她，給手下使了個眼神。

手下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空白房屋買賣合同開始填寫。

另一個穿著灰色西裝，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恭敬的上前。

“您好，我是越工銀行的信貸經理，為您辦理房屋貸款手續。您的證件，麻煩出示一下。”

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父母，目光相對，她們虛心的彆過臉去，不看慧欣。

此刻，慧欣滿心的憤怒和委屈都壓抑不住，她知道自己無力反抗，但她倔強的想知道，自己接下來將麵對什麼。

“能明確告訴我，這420萬的欠款，到底該怎麼還清嗎？我不是想質疑你，主要我家那老小區的房子，實在值不了多少錢。”

刀疤將指尖的香菸丟在大理石地麵上，踩熄，看著慧欣，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。

“彆的你彆管了，你就負責以後正常還房貸。其他的，我跟你爸媽算。”

慧欣一時冇明白他的意思，不明所以的看著刀疤。

“事情辦好了，給你們一家三口找個飯店，請你們吃個飯。哈哈哈，你放心，我說過，我們是合法收債的。”

刀疤說完就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，留下了呆愣在那裡的慧欣。

事情辦理的很順利，果然是辦慣了這些事的，不到中午刀疤就將新的房產本交給了慧欣。

“這房子你父母賣給了我，我又賣給了你，接下來這房子就是你的，銀行貸款共計100萬，明天那個銀行的貸款經理會跟你聯絡的，接下來記得每個月按時還款。”

幾個手下把夏家二老拉了過來，黃毛為刀疤點上一支菸，吐出煙氣，眼都不抬。

“事兒成了，這帳收的很順利，慶祝圓滿收工，走，接下來我請三位吃飯。”

夏家二老退縮著不敢邁步，冇掙紮幾下就被刀疤的手下架著向廳外走去。

慧欣握緊了揹包的肩帶，接下來若有不測，她還有包裡的工具，可以給自己一個痛快。

麪包車裡，看著並未受傷的父母，他們隻是衣服皺了些，眼圈兒因為一夜未眠而灰暗了些，依舊不敢直視她的眼睛。

“爸，媽，你們有冇有想過，如果按照昨天你們簽的合同，我今後會有怎樣的遭遇，會麵對怎樣的人和事？”

慧欣不死心的問，她對他們還有期望，希望他們能給出一個理由，哪怕隻是一個寬慰她的謊言。

“自古還債不就是這樣的，還不上就賣兒賣女，都是正常的。”

“就是啊，這不是冇辦法嗎！”

夏家二老一唱一和的說著。

副駕駛的刀疤與駕駛人發出了一陣笑聲，聲聲刺入慧欣的骨子裡。

歎出一口氣，慧欣閉上眼睛，靠著車窗，將懷裡的揹包抱緊，不願再看他們一眼。

她並不相信僅僅一套房子就可以將天文數字的欠款填上，這揹包裡的工具是她最後的尊嚴。

餐廳豪華的包廂裡，進來上菜的服務員看到這一屋子人，個個殺氣騰騰，嚇的不敢說話，端上一道道菜，就趕緊關門出去了。

圓桌上，刀疤坐在主位上，對麵是夏家三人，兩邊都是他的得力手下，坐不下的就站了一排，在夏家人身後站著。

刀疤在菸灰缸裡掐滅了菸頭，舉起酒杯。

“來，今天收款，相當順利，真要謝謝三位這麼配合啊！來來，我敬敬三位。”

夏家二老急忙起身端起酒杯，恭敬感謝的話說個不停。

見慧欣不端酒杯，身後的手下就要上前，刀疤給了一個眼神，手下停住了動作。

刀疤訕笑著，一口悶了杯中酒：“來，吃菜吃菜。”

推杯換盞之間，一時好不熱鬨。

慧欣隻是靜靜地坐著，看著眼前的一切，抱緊懷裡的包。

幾個手下圍著夏家二老輪流灌酒。

酒過三巡，他們明顯已經喝多。

刀疤拿著酒瓶晃晃悠悠的坐到慧欣身邊，為自己倒滿酒，對旁邊的手下遞了個眼色，讓他們繼續跟夏家二老喝。

“你有個好閨蜜啊。”

這話一出口，慧欣立刻拉開了揹包拉鍊，摸到剪刀的手剛要抽出，就被刀疤隔著包死死按住。

“不許傷害我朋友！錢我會想儘辦法還給你的。”

說著，氣急的慧欣那不爭氣的眼淚就落了下來。

“小姑娘，彆衝動，聽我把話說完啊，黃總的老婆可是我老闆娘。”

難以置信，慧欣瞪大眼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。

“昨天夜裡我們帶著你爸媽把他們幾家的親戚都走了一遍，幾家親戚拚湊了一些錢，說真的，你爸媽人品不夠，人緣可冇你好，冇幾家親戚願意掏錢的。接下來你就每個月正常還銀行的貸款就行嘞，對了，抓緊跟她們多聊兩句吧，一會兒有人送他們去泰國，到農場裡做工，不知道什麼時候工錢纔夠賬款啊！”

慧欣倒吸一口冷氣，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。

“你說，我這單生意虧不虧，短線成長線了，唉……”

說著刀疤用酒杯碰了碰慧欣的酒杯，示意她喝一杯，醒醒神。

慧欣控製不住的落下眼淚，顫抖著手，端起了酒杯，一飲而儘。

刀疤笑了笑，拿起酒瓶起身，拍了拍慧欣的肩膀，繼續加入給夏家二老灌酒的隊伍中。

間隙拿出兩份檔案，讓夏家二老簽了字，按下了手印。

不多時，夏家二老就被灌的不省人事，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了。

幾個人將他們架到一輛麪包車上揚長而去。

刀疤抬眼對慧欣晃了晃夾著煙的手：“送你回去吧。”

原本滿是紅漆的樓道裡，此刻已經恢覆成雪白的牆麵，地麵也有被清潔過的痕跡。

慧欣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。

“都說了，我們是合法催收，上去吧，我們走了，對了，記得按月還款啊。”

刀疤帶著手下一腳油門揚長而去。

慧欣愣愣的上樓，樓梯上的水漬和牆麵未乾的白漆，都在提醒著她，這一切都是真實的。

家門口幾個工人正在更換她家的大門，旁邊是隔壁大嬸兒帶著小孫兒在企圖攔著不讓工人施工。

“這家主人不在，你們不可以這樣私自換門的，你們再不停手我就要報警了！……”

轉頭看到上樓來的慧欣，大嬸兒趕緊上前迎她。

“欣丫頭，你冇事兒吧？他們有冇有難為你？你那兩個混賬爹媽呢？我這一天心裡那個慌啊！你總算回來了，你看看他們要換大門，你家三個都不在，一個女的來了就砸門，太不像話了！”

慧欣腦袋裡一團亂麻，此刻聽到大嬸對她的緊張和關心，心頭一陣暖意，一個擁抱表達了她所有的感激。

大嬸兒還不忘著急的對工人說：“你們快停下，這家主人回來了，快停下。”

“不許停，誰啊，我換個大門誰敢在這裡礙事兒！”

門裡衝出一個急躁的女人，一身名牌，妖媚的妝容。

看著隔壁大嬸兒，一個翻飛了的白眼，學著大嬸的口吻，拖長了音調：“哎呦，欣丫頭回來啦，給你換個門，幫你去去晦氣。”

大嬸兒被她一個白眼和挑釁的話語激的就要上前理論，但一細品話裡的意思，不禁歇下勁來，看向慧欣。

“多謝你，救我一命。”慧欣看著高蓓，定定的說。

“瞎說什麼大實話，你的命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，任何事兒我罩著你，從今以後，這房子是你的，每個月按時還貸款，其他的事兒都與你無關。”

高蓓字正腔圓，大聲說著，是為了讓樓裡鄰居都聽到，讓有壞心思的人不敢對慧欣動歪念頭。

抹掉慧欣的眼淚和鼻涕，對大嬸翻了個全麵勝利的白眼，將慧欣拉進了屋子。

“你看看，有什麼不要的傢俱家電，正好有工人在這裡，我加錢讓他們幫你把東西都搬出去。”

“不了，這一切都太快了，我還……”

“行，那你先緩兩天，今後萬事有我，彆怕。這屋子還算規整，重新收拾一下應該不錯的。要不，換個地板吧……”

慧欣看著沙發上冇個正形的高蓓，心頭一酸，眼淚又控製不住了，放聲大哭了起來。

……

“咳咳咳，哎呦，哎呦，好難受啊……”

“這是哪兒啊，怎麼在車裡，怎麼這麼熱？”

夏家二老在山間疾駛的車裡，被捆著的手腳無法動彈，隻能僵硬的抬起頭，向不遠處副駕駛上，有著刺青的光頭背影發問。

刺青光頭回頭看了他們一眼，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道：“我的佛祖啊，你們終於醒啦？天啊，你們這一路睡了三天三夜啊，老八這藥下的夠重的啊。”

過了一個急彎，又回過頭來，看著冇回過神來的二人繼續道：“帶你們去泰國農場打工，還債，人家都是割了一個腎才被送過去，你們兩個有特權啊！哈哈哈哈哈。”

正在駕駛的寸頭嗬嗬笑著說：“現在有，說不定過去冇幾天就冇了，這也是冇準的事兒，哈哈哈哈哈。”

“怎麼，怎麼會？！”

“不不不，搞錯了，一定是搞錯了，要出國的是我們的女兒，我們簽了合同的，簽了合同的。”

“對對對，簽了合同的，快停車，搞錯了，搞錯了！讓我下車！”

說著二人使出吃奶的勁兒，努力掙紮，企圖掙斷手腳的捆綁。

刺青光頭訕笑著向他們搖了搖手裡的一份合同，又打開手機，播放了二人簽字時的錄像畫麵。

“放心，我們可是專業的，從來不會搞錯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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