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頂級小說 > 江山為聘 > 第77章

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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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知禮聞聲轉身,臉色微微有些白,語氣卻是平常:“聽人說你近日來連宿院中,我今夜恰巧路過,便來看看你。”

孟廷輝微笑道:“今日禮部那邊也忙到很晚罷?”

“今歲女子進士科倒冇幾個出彩的。”她答道,眼神瞥過去,“不比你們軍國大事來得緊要。”

孟廷輝遲疑了下,才道:“你也知,此間事情按例我是冇法兒與你詳言的。更何況北麵是真的已有二十多日未傳訊息回來,並非是皇上特意不叫外朝眾人知曉……”

沈知禮淡淡一笑,打斷她道:“你誤會我了。我豈是那不懂規矩的人?今夜本就不是來問你這些的。”

說著,她從懷中摸出那片薄薄的桃木,遞過去道:“此物可是你們潮安特有的玩意兒?”

孟廷輝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曾在狄念手中見過的東西,便點了點頭。

沈知禮合上手心,垂眼輕聲道:“多謝你。”

這一個謝字可謂內蘊千情,頓時叫孟廷輝怔惶起來,半晌才低聲道:“我……有一事需讓你明白。”

可沈知禮卻搖了搖頭,“不必說了。”

孟廷輝輕輕蹙眉。

沈知禮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,忽道:“我不是傻子。”她微微頓了下,緊接道:“狄念臨去北境前,曾與我說起當初請你代為問我心意,還有你本就知道他打算求旨賜婚一事。”

孟廷輝胸口酸澀難當。

她半側過身子,又道:“有些事兒,縱是當時急得顧不得細想,但回過頭來再看,也多少能瞧出些端睨來。”

孟廷輝一下子紅了眼眶,喃喃道:“我對不住你。”

“冇什麽對不住的。”沈知禮竟是笑了笑,“否則,我也不會特意來謝你。”

她雖說得如此坦然,但孟廷輝心中卻是萬分難受。

縱然從沈知禮的語氣中聽出她眼下對狄念已生情意,但自己又如何能真的就此饒恕了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。

然而過去的事情冇法兒彌補,她隻望將來能得機會,可以好好補償一番沈知禮。

想著,她又憶起沈知禮上回在宮宴上說的話來,便問道:“狄將軍既已奉詔久留北麵,你何不請旨出邊,去與狄將軍一處?”

沈知禮臉色一淡,“此一時,彼一時也。眼下狄念宣撫三路、經略北事,手握重兵、掌攥大權,皇上何其心冷,私情一向不足以亂國事,必會將我扣在京中,以防狄念軍前生變,而我又豈敢去求皇上要我出邊?”

她輕輕一歎,又道:“何況依狄唸的性子,必不肯坐鎮司衙而使屬將陷陣力戰,定要親身率軍北上方不負男兒熱血之誌。我縱是去了北麵,多也不過是在汾州的宣撫司待著,見又見不著他,何苦為之?就盼這北事能早了,而他能平平安安地回來,我便心慰了。”

孟廷輝在旁安慰道:“你放心,狄將軍吉人自有天相,必不會有事。而我大平禁軍數眾驍悍,縱是它北戩舉傾國之兵力來犯,也不能占得尺寸之利。”

沈知禮知道她是故意說得輕鬆好聽,當下也就笑了笑,“夜已深,我也不多擾你了,且記著身子,莫要太操勞了。”

孟廷輝正要點頭,可禦街東向卻傳來一陣駿馬輕蹄聲,漸漸地由小到大,直待那馬兒一路馳入昏黃光影裏,她纔看清馬上那穿了驛服的男子。

沈知禮在她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
馬未停,驛兵便衝身跳了下來,大步往樞府而去。

孟廷輝想也未想便轉身,匆匆行了兩步,纔想起沈知禮,回頭望她,就見她神色期艾,人定定地立在那裏。

她眼角忽而又一潮,張了張嘴。

可沈知禮卻輕笑著衝她揮手:“我知這報是要先送進禁中叫皇上閱的,你快些去罷。”

孟廷輝見她不像要回的樣子,有些急道:“你且回府去歇著,待一得空,我便遣人去狄府給你報個訊息。”

見沈知禮輕輕點頭,她才又飛快地往院裏走去,臨了又回眸遠望一眼,卻見沈知禮猶自站著未動的身影。

樞府一屋子人冇有一人歇宿,此時聞北報至,登時忙碌起來。

孟廷輝進去時,軍報已被送往睿思殿去了,方愷幾人亦皆起身披袍,看樣子是要入覲。

她叫過那個驛兵,問道:“如何?”

驛兵抹了一把額上的灰汗,嘿嘿笑著道:“北境大捷!”

她心口一顫,“當真?!”

驛兵雖不知這捷報的內容,可卻仍是篤定地點頭,“從北境一路都冇過鋪的快馬紅旗軍報,還能有假!”

說話間江平已走了過來,“孟丫頭真個兒囉嗦,快些走罷!”

孟廷輝老實地轉過身出門,同幾人飛快地往睿思殿行去,一路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揚。

進了睿思殿,眾人與皇上見過禮,才接了報來仔細一閱。

五月十七日,宋之瑞一萬兵馬進亭州;十九日,北戩大軍圍亭州之部退走至岷山;二十三日,北戩援軍至,三部合師於岷山之北;二十七日,宋之瑞率軍出亭州,斷敵糧道於金峽關口,是夜羅必韜領兵北犯其營,縱火其倉。

六月一日,臨淮路韓澎率二萬五千兵馬北上圍梓州。

六月四日,狄念統軍攻剿敵岷山大營,北戩大軍不得寸糧、兵疲馬乏,披白而降之;十日,韓澎下梓州。狄念遂令羅必韜、宋之瑞二部北上據金峽關口之東西,以韓澎為先討使,令出軍擊睴州。

果真是大捷!

孟廷輝心笑眼開,低著頭抿起唇。

自北戩引兵犯境至今已逾三個多月,北麵終於傳回了第一份捷報,且這份捷報的份量又是如此之重,足以令久憂於北事的樞府眾人放下心來。

她來不及往後看,便先悄悄回頭喚過一個小黃門,令其趕緊去禦街外找沈知禮報一聲。

再朝殿上望去時,卻看見英寡臉上並無一點捷勝喜色。

她連忙低頭,這才發現這並非僅是北境捷報。

亦是建康路剿寇大敗的軍報。

章一三一

興亡(中)

郭銘、趙平空二人奉狄念之令、分率數萬禁軍南下舒州剿寇,卻連連吃敗於流竄飛快的賊寇,非但未能剿滅這支寇軍,反倒讓其順著建康路一路流入臨淮、潮安兩路南麵山林一帶,甚至連下麵的成府路亦有寇軍出冇。

江平當初所言確是不虛,這些前朝遺寇看似毫無章法,然一旦未能將其即刻剿滅,其流竄壯大之勢便如滾雪團似的,一日數倍在漲。

之前建康路流寇阻道、令禁軍糧甲不得北上,已是給北境添了十分壓力,此番潮安、臨淮二路南麵亦有賊寇起兵,一旦斷了三路互通之道,北境上的近十萬大軍便隻能依著東西兩麵諸路繞道運送糧甲,絕對是無法與北戩大軍持久相抗的。

況且郭、趙二部已有數萬禁軍被寇軍拖滯,倘是再投入兵力剿寇,隻怕北境上剛得了的這點勝勢亦會保不住。

孟廷輝看清楚後,心一下子就涼透了。

殿上眾人亦都是先喜後驚,繼而擰起了眉頭。

英寡在前起身,捏起案上一本摺子,衝下道:“狄念密奏,韓澎既破梓州、進擊睴州未三日,北戩朝中便有令至軍前,使其統軍大將、宣徽北院使趙回伏服求和。”

她又一驚,周圍諸人亦是麵麵相覷。

雖是軍報中未提及的事情,但皇上既然肯讓二府知曉狄念密奏之事,想必是想聽聽二府之議。

安茂林率先道:“臣以為不如順其之請,二軍議和。如此北境戰火可止,朝廷隻需注力於剿寇一事,而禁軍主力更是可以疾速調往剿寇。倘是寇禍大犯不止,臣恐後患不治。”

江平卻極惱怒,大聲道:“怎可如此便宜了那北戩!它遣使來朝議裁軍減歲,又出爾反爾犯我邊境,此番吃了敗仗,轉臉就又要求和?這天下豈是它北戩說了算的!”

英寡目光轉旋,看向方愷,“方卿何議?”

方愷眉頭深深絞擰在一處,半晌才道:“臣恐北戩計多善詐,此番打著求和的幌子,不知背地裏又在籌謀著什麽。”

然而中書諸臣卻是不肯放棄這議和的機會,葉適急著出列道:“陛下,北境大戰方三個月,朝廷軍備糧草便已出十一,倘是北事能得稍止,則是民之幸矣。”

古欽則道:“陛下,年初時北戩遣使議同裁軍減歲諸事,因陛下仁聖乃允其請;今北戩大敗而求和,何不就此機會大加歲貢、使其重立稱臣納歲之書?當此北境大捷之機,便是使其年納二、三十萬錢帛亦不多矣。倘錯過此機,臣恐往後難再求矣。”

幾位老臣說得皆有道理,然而他卻一字不語,將手中摺子捏得更緊。

她見狀,蹙眉道:“陛下,二府之議皆有理。眼下寇禍不止,北境雖一時得勝,然絕難持長久之計;朝廷當務之急乃是將流寇儘數剿滅,如此方能還邊路之安寧。此番倘能使北境二軍議和,則國中流寇之事必得清矣。然北戩豺狼之心不可不防,臣以為不若遣使至北境軍前,佯作與其議和之態,邀以百十萬歲貢之數,則其必不應矣;兩邊和使倘不能議同,必得留於軍前、複奏還京以諮上意,如此奏旨往複數次,則北境可得二、三月不起戰事。朝廷即可趁此時機大舉調兵南下剿寇,一旦事成,則不需再憂北戩之心,無論戰否,我大平必能大展手腳,逼其降伏。”

她這計議可謂足備,既顧及了樞府不肯屈軟的態度,又考慮到了中書主和的想法,使二府之間因此事而略有劍拔弩張之感的氣氛頓時消了大半。

但他臉色卻依舊冇變,隻是望瞭望她,就又轉眼看向古欽,道:“狄念奏言,北戩請派文臣出邊諮議和事,以防軍前生變。”

這倒是令殿上所有人都冇有想到的。

古欽想了一想,才道:“二軍對壘多時,倘以兩國主帥互議和事,怕是難保不會又起摩擦,北戩此請確也在理。”

英寡略微沉眉,衝他吩咐道:“從朝中兩製以上文臣中擇一人出邊,便按孟廷輝先前所計,至金峽關外與北戩邀以百十萬錢帛歲貢,圖緩北境戰事。”

古欽低聲一應,抬頭時,目光便朝她打探過來。

中書其他人亦紛紛轉頭望向她。

孟廷輝波瀾不驚地站在最後,坦然迎視他們的目光。

這些目光中的深意令她感到萬分熟悉,腦中不由自主地就回憶起那一年柳旗禁軍嘩變之時,同樣是在這睿思殿上,同樣是這樣的目光。

樞府這邊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,當下紛紛皺起了眉頭。

然而還冇待眾人開口,英寡便一扔手中奏章,冷著臉斬釘截鐵道:“她不行!”

古欽低頭道:“陛下,朝中兩製以上文臣中凡涉軍務者唯孟廷輝一人而已,且孟廷輝又有當年北上平亂的功績,在軍前亦能與禁軍諸將互為所通。孟廷輝才足智多,此計既為她所出,何不由她親上北境促此計成?至金峽關需由潮安北上,孟廷輝出身潮安,倘有急情,勢必比旁人來得更為便宜。”

中書其他人紛紛附和。

她輕輕垂眼,將汗濕的手心在官服一側擦了擦。

其實早在方纔提議時就已料到,倘從朝中派人出邊議和,想來二府老臣是一定會選自己的。

中書的理由自不必說,論軍務論資曆,朝中文臣怕是冇人比她更適合去軍前與敵國議和了;而樞府老將們亦是親眼目睹過她當日是如何諷言趙回的,想必對她出使北境定是信心十足的。

果然,方愷冇過多久便上前道:“陛下,當初柳旗禁軍嘩變何等竦人,孟廷輝人赴亂軍城中亦能不畏不懼、不負皇命,此番北境之險不如當年柳旗,而孟廷輝亦比當年知事成熟得多,想來必能不辱國體、不負君恩。”

英寡眼底怒意層疊,語氣頗重道:“朕方纔說了,她不行!”他不耐煩地踱了幾步,又盯向古欽與方愷:“此番北赴軍前不是兒戲,豈能讓她去!”

孟廷輝心口一下跳得比一下快。

想來他是在擔心她的安危。

可他表現得如此明顯,卻讓她愈發緊張起來。

她清清嗓子,終於出聲:“今夜已晚,諸位大人、將軍們都已是連夜未曾好好歇過了,眼下議事恐有疏誤,不若明日再決,陛下以為如何?”

“退殿。”他想也不想便道,語氣極是不善。

眾人無奈,隻得一一退了出去。

她欲留下與他說幾句話,誰知他卻背過身道:“你也退下。”

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疏冷,心想怕是北麵的這些亂事兒讓他過於疲累,不由噤聲,悄悄地隨人退了出去。

初夏夜風微涼,一觸頰麵,頓時令人清醒了不少。

潮安北路,怎的這次又是潮安北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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